第四版：文艺·副刊
年年桂花开，如今香满院。又到了桂花飘香的季节，一阵秋风吹过，沁人心脾的桂花香味让我瞬间倍感心旷神怡，天凉好个秋。正在我沉浸在浓浓秋意之中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
“旭，明天能抽个空回来一趟吗？咱去坟上给你外婆送点‘钱’，换季了让她买点新衣裳儿。”“中，我一定回去。”挂断母亲的电话，我的思绪回到了从前，想到外婆，思念犹如藤蔓又一次攀满了我整个心灵。
时间如梭，转眼间外婆去世快两年了。可我总觉得她还在家里。每次回去，心里总念想着给外婆带点什么回去，可转念一想，她已不在人世，虽有些伤感，但想想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谁也无法改变，然而对她的思念却愈发强烈。记忆中的外婆一生坎坷，可她不屈不挠，不向命运低头，靠着勤俭节约、持家有方，才使得三个女儿在那个物资极度匮乏的时代生存下来。我的外婆是节约的榜样，更是我们家族的骄傲。
外婆生于1920年，享年100岁。是个裹小脚的精致女人，她个子虽不高还消瘦，但眉宇之间，神情坚定，很有主见。小时候经常听外婆说，她本出身大户人家，可生母早亡，后娘不待见她，唯有她的外公总护着她。后来，日本人侵略我国，中国全面沦陷。一个花季少女留在家里终究不是好事，于是她外公连夜托人把外婆嫁给了我贫农外公做二房。据说，当时，外公前妻已世，没留下子嗣。外婆因仓促出嫁，出嫁时没有任何仪式，几件简单的家具还是婚后陪送过去的。婚后的生活虽然清苦，但我外婆勤劳、有眼劲儿，妯娌几人中数她茶饭头儿好，很快在家族中有了地位，过了几年舒心的日子。然好景不长，外婆过门没几年，我外公因痨病撒手人寰，撇下她们母女四人艰难过活。当时，我妈还没出满月，大姨六岁，二姨三岁。
据外婆说，外公刚不在的那些日子，对她来说，简直是天塌了，别人家都有男人下地干活挣工分，她月子里还带着三个女娃娃。那年月，大多数人都填不饱肚子，谁有闲粮救济别人，不救济也罢，好多人落井下石，对她指桑骂槐，说连生三个女娃没出息，说她命硬克夫。外婆说我外公去世的一年多，她最怕傍晚来临，傍晚时分，她总是抱着我妈，领着我大姨和二姨坐在村口眼巴巴地等，像祥林嫂一样，嘴里一遍遍念叨着外公的名字。看着一个个背着农具下工的男人从身边路过，等一个不是外公，再等一个还不是外公……第二天，她顾不上月子里不能碰冷水，不能干重活的种种讲究，让大姨和二姨看着我妈，跑几里路到公社食堂要饭，公社看外婆可怜，给她舀了一瓢红薯面汤，说是面汤，其实那汤清的可以照出人影儿，一瓢红薯面汤也捞不出来几块红薯丁。回去之后，她把仅有的几块红薯丁盛给让大姨二姨喝，自己则再倒进一瓢凉水掺掺自己喝，吃的东西没营养，奶水不够，我妈瘦的像只小猴。听外婆说，母亲小时候身体弱的很，因为营养不良，六个月时头还直不起来，外婆的外公得知这个情况劝她尽早改嫁，她死活不同意，因为她舍不得三个乖巧的女儿。她外公拗不过她，只好叹着气儿经常从自家存粮中拿出一部分救济她，外婆母子四人才得以存活。
“我们小时候，一瓶香油能吃上一年，拌菜时你外婆用筷子在油瓶里蘸一下，在菜里搅搅那菜都可香，我们都像过年一样高兴，哪像现在掂着油瓶随便倒，反而觉着一点儿也不香了，”妈妈说。再后来，孩子一天天长大，外婆白天去地里干活挣工分，晚上纺花织布给孩子们做衣裳，大姨穿了二姨穿，二姨穿了我妈穿。一年到头也舍不得做几身新衣裳，因为省下的钱还要买粮食。别人家男娃多，挣的工分多，分的粮食多，她一个人挣工分还要养活三个娃，分的粮食远远不够吃，没办法，地里的坏红薯，麦秸杆、柳叶菜……凡是稍微能入口的东西，都被她娘几个吃了个遍。后来日子好了，我们吵着让外婆蒸窝窝头，拌野菜吃，她只给我们做，自己不吃，她说当年这些东西把胃都吃伤了，现在不稀罕吃了。
再后来，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外婆母女四人肯吃苦，男人们干的活儿，她们都尽力干，粮食一袋背不动，她们分成两个半袋用头顶，用肩驮……再后来生活条件慢慢的好了起来，我妈她们姊妹三个相继长大成了家，可外婆节俭的习惯依旧没有改变。记得我小时候，八月十五家里有月饼，可带着红丝、绿丝、老冰糖的五仁月饼孩子们不爱吃。外婆怕过期了浪费，就把这些月饼晒干碾碎，蒸成了甜甜的花卷馍。这一变样儿，孩子们都爱吃了，没等出锅，都会围在锅台边。蒸笼一掀开，一股伴着那种特有桔子的香甜味道扑面而来，馋得孩子们直流口水。现在想想，那种味道真是能挑动味蕾，一种真正的“外婆味道”，可惜现在再也吃不到了。
留在我记忆中的“外婆味道”可不止这一种，还有“槐花丸子”、“榆钱饭”……这些都是在物资匮乏的年代里外婆研究出来的“私房菜”。
外婆一直跟着我妈生活。记忆中的外婆是个“箱子控”。每逢家里有好看一点的箱子、盒子外婆都会拿到自己的屋里珍藏，以至于她偌大的住室内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纸箱，只留下一张床的位置。我妈嫌她屋里活动空间小，让她扔掉，她总要把我妈数落一通儿，说过上好日子忘本了。
这些“百宝箱”里啥都有，比如一捆捆从旧衣服上拆上的拉链，比如花花绿绿的碎花布，比如各类包装盒上的手提带……总之每个箱子里都有内容。
“一堆垃圾，留着它们占地方，扔了吧！”“你们呀，没过过苦日子，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些东西我都有用。”早年外婆神志清醒时，就扔不扔的问题，我们不知道讨论过多少回，可每次都会被外婆数落。“我的扣子掉了一个，也配不来，王大娘你这里有吗？”“有，等我给您找去。”说着，外婆就会从她的“百宝箱”中拿出一大包从旧衣服上拆掉的扣子让邻居挑。“婶子，你放的有红拉锁没？能不能给我配一个？”“有，有，我给你拿去。”你别说，外婆的“百宝箱”可帮了不少忙。从小到大，外婆一直是我家的后勤部总管，啥东西找不到了找外婆要，一要一个准。再后来，外婆年纪大了，记忆力衰退，但爱收藏的习惯一直没变。
现在外婆已不再人世，但外婆勤俭节约的好习惯一直影响着我家三代人，我的父母辈都保持着良好的节俭习惯，生活取之有度，坚持红白大事一切从简，从不铺张浪费；我们这一代姊妹几个在各自的家庭生活中，都能够带头做到不浪费粮食，按人按量备餐，吃饭穿衣低调，废物尽可能再利用……在各自的单位，都能够做到离开办公室时及时关闭电脑、电灯电源，能双面打印的文件一律双面打印，能步行的尽量不开车……这一切都是外婆榜样的力量。
马上就到仲秋节了，月饼味的花卷馍成了我记忆中永恒的“外婆味道”。愿您在天堂里和外公团聚，愿您幸福安康！想您，我亲爱的外婆。 （作者：杨艳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