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版:文化·视点总第4101期 >2022-05-31编印

又是一年麦垄黄
刊发日期:2022-05-31 作者:□朱硕民  语音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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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按:那些年,那些事儿。收麦时节,一望无际的田野上人头攒动,银镰飞舞,车来车往,一派繁忙景象。这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三夏大忙。

  斗转星移,随着时代的发展,手工收麦的时代成为农耕文明一种美好的记忆。而如今,大机械大联合,全程机械化,奏响了新时代的最强音。回眸过往,方知生活的不易;今昔对比,深悟满满的幸福。

农谚说,杏子黄,麦上场,枣花开,割小麦。走在郊外蜿蜒的小路上,呼吸着田野里泥土的芳香,聆听着风吹麦浪传来的沙沙声,我又想起了早年在农村种地时候的三夏大忙。

那年高中毕业,正赶上农村开始大包干,我家分到了8亩责任田。等生产队把土地、粮食、牲畜、农具等集体财产分光分净,已是“芒种攸然至,无边麦垄黄”,家家户户开始收拾杈把扫帚,迎战麦收。当时,大姐二姐已经出嫁,弟弟还在上学,作为家里的青壮劳力,我和三姐义不容辞的挑起了家庭的重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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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子车拉麦子  资料图

有句老话叫“面朝黄土背朝天,腰酸腿疼割得慢”,是对割麦的生动描述。凌晨四点来钟就起床,拿着头天晚上磨好的镰刀,掂一罐井水,踏着朦胧的月光,快步朝离家二三里的一块麦地走去。到了地里找准边界,弯下腰,左手拢麦,右手挥镰,一门心思向前割。不知不觉,已经日出三杆,太阳开始火辣辣的灸烤,汗水不断的侵袭衣衫。直起腰来,用袖子擦擦汗,抱起水罐咕咚咕咚喝几口,马上又弯腰割起来。就这样,用了几个小时才割完。

回家吃完早饭,就给架子车装上挡头,扔上桑杈和绳子,就下地拉麦。由于不会装车,头一车费了不少劲,好不容易装起来了,路上遇到几个坑,架子车颠簸几下就翻了。感谢路过的乡邻出手相帮,指点迷津,才顺利拉到了打麦场。又装了两车之后,已基本掌握了要领,到了下午,车子就装得又高又宽又瓷实,拉起来也稳稳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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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拉石滚碾麦场  资料图

麦熟一晌,虎口夺粮。经过几天的披星戴月,终于把小麦全部割完,并拉到场里垛起来,防雨淋、防牲畜、防大风,等轮到自己家了再摊开打场。

芒种芒种,连收带种。趁这个空档,我和三姐赶紧扛起锄头下地,起早贪黑,趁墒抢种玉米。如果邻居们打场人手不够,还要停下来去场里帮忙。那个时候的农村,民风淳朴,人情味浓厚,邻里之间相互帮衬,不讲报酬,打个招呼就召之即来。

轮到自家打场那天,全家老少齐上阵,还要请人帮忙。一大早把麦垛扒开,均匀的摊满麦场,接受太阳暴晒,中间再翻两遍,尽量晒透晒焦。摊完场,别人都回去小憩,我留下来看场,找一块场边的小树荫躺下,谁知闭上眼就睡着了,火辣辣的太阳悄然转过来,照在身上也浑然不觉。等到被前来翻场的人叫醒,才发现自己正在接受日光浴,站起来一看,汗水已经在地上勾勒出了一个清晰的人形轮廓。

吃了中午饭开始碾场,碾几圈翻一遍,碾好了就看风向收堆扬场。扬场是个技术活,会扬的一条线,不会扬的一大片。站在边上看了一会儿,我就脱掉上衣,光着膀子,戴上草帽,上场跟着扬起来。汗水顺着脖子往下淌,纷纷扬扬的麦糠飘落在身上,钻心的刺挠,那种滋味到现在都没有忘记。好在一个麦天坚持下来,我也成为扬场的一把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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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锨扫把儿把场扬 资料图

那时候,过一个麦天,少说也得半个月,多则二十天,人被晒得脱了一层皮儿。等忙完了麦收,种上了秋庄稼,三夏就剩夏征了,也就是农民口中的交公粮。

大集体的时候,生产队每年会组织精壮劳力,赶着牛车交公粮。分田到户以后,公粮被分摊到每家每户。一到交公粮的日子,早上把小麦从家里拉到打麦场晾晒,吃了中午饭就赶紧收起来。收的时候,捏几粒小麦送进嘴里,用牙咬一下有咯牙的感觉,甚至听到嘎嘣的声音,才能放心。

去交公粮的时候,往往是两三家邻居凑一架子车,前拉后推。到了县粮库,总是排着长龙,交过一家,烈日下的车辆向前挪动一点。终于排到跟前了,提前解开口袋,检验员伸手抓出一把,目测麦子质量、感觉干湿度,然后拿起空心铁棒插进口袋,检查顶底是否一致。检验合格,我就扛起100多斤的口袋走进库房,沿着麦堆上用长木板铺成的小路,踩着上面的台阶,小心翼翼的往上走,一直走到最高处才能倒掉麦子。几趟下来,早已汗流浃背。

那时候,只有十七八岁的我喜欢读书看报。有一天,看到报纸上介绍国外的农业生产机械化,他们用机器收打小麦,从地里出来就是干净的麦籽儿,心里特别羡慕,连晚上做梦都在想,啥时候咱中国也能实现机械化?收麦也不用出死力?

麦子种了收,收了种,我心中对机械化的期盼,一年比一年强烈。

真是想不到啊,经过短短几十年,我当年的梦想就变成了现实。广袤的平原地区农村,早已告别了几千年的传统耕作,快速走进了农业的机械化时代。那种镰刀割、石磙碾、木锨扬的麦收方式,已经成为历史。就连绵延数千年的皇粮国税,也被人民政府免除了。这个神话般的奇迹,这种翻天覆地的变化,让我们见证了国家的发展进步,更让我们看到了社会主义新农村的美好明天。

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滚滚麦浪,听着远处收割机传来的阵阵轰鸣,我脑海中从小到大印记的那些麦收场景,正渐渐飘向遥远的地方。

作者简介:朱硕民,1963年生于宝丰县杨庄镇石洼村。种过地养过鸡,当过临时工,在乡政府当过团干,长期在烟草系统工作。在中央及省市主流媒体发表稿件数百篇,出版有新闻作品集《那些年,那些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