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版：文艺·副刊
这个卖菜的女人，开始我对她其实是讨厌的，原因是每次从镇上的菜市场路过，她总是大老远就摆手叫喊，招揽生意，当街拦路的热情让人心生厌烦。次数多了，为躲清净，有时我宁可绕远也不愿从菜市场经过了。
卖菜的女人看起来有50岁左右，高高瘦瘦的个头，因为长年累月在外风刮日晒，皮肤显得粗粗糙糙，头发也时常凌乱不堪，有时竟穿着男人的衣衫，一看就是那种丝毫不顾外表的人。我知道，她最先并不卖菜，前几年在市场上经营一个大肉的摊位，不知为何，后来弃“荤”从“素”，可能是她觉得卖菜生意赚钱更快吧，不过这都与我无关，我也无探究的雅兴。
她卖的菜都是普普通通的家常菜，除了葱、姜、蒜外，一年四季，她的菜随季节变化，黄瓜、豆角、茄子、西红柿、空心菜、包菜，一应俱全，集市上就属她的菜品最多，竟有一二十多种，一字码开，足足摆满四五平方的地方。只是她卖的菜和她人一样的随便，没有经过刻意的梳妆打扮，自然很难入那些爱美之人的法眼。她快人快语，干脆利落，说话实在，她卖的菜都很便宜，在她那里买菜，能够得到最大的实惠，因此遇到合适的菜，我也会光顾她的生意。
春寒料峭，夜色弥漫，街道上人稀影疏、步履匆匆。我从集市经过，看见她在寒风中蹲在地上，缩成一团，哆哆嗦嗦，依旧守着菜摊，她没有叫卖，抬眼望着行人，神情迫迫。我早就发现，她卖菜很执着，每日下午，别的菜贩早已不见踪影，更别说晚上了。可她一整天都从不收摊，为了多卖一些菜，还经常变换地点，集口、马路边、小区附近，经常能听到她的招揽声。菜摊后她单薄的身影，卑微的笑容竟让我心生一丝心酸。
那一次，偶然又从集市上路过，无意看见她在抹眼泪，几个人围着她的菜摊议论纷纷，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刚才有几个老太太买菜，她忙中出错，等人散去，才发现少了钱，“你不知道，我一家老小六口，全指望我卖菜养活，忙活一天，有时候也挣不了五十块钱呀！”看着她红红的眼圈，我也不由得同情她了，憎恨起那个得了不义之财的缺德的老太太。
今年春季，我任教的学校举行开学典礼，邀请优秀学生家长参加，我竟然发现，卖菜的女人坐在最前排，戴着大红花，满脸红光。但她穿着一身暗黄色的西服宽宽大大的，显得很不合身，皱皱巴巴，还有斑斑土色。与其他家长的盛装相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甚至有一丝滑稽好笑！我得知她的双胞胎女儿在我们学校读八年级，这次成绩双双名列前茅时，刹那间，我心头一颤，对她产生了莫名的敬意。
今年夏天的一天傍晚，暑气收敛，我外出散步，发现卖菜的女人把菜摊摆在我家小区的路口。看她刚好生意不忙，我便和她闲聊起来。说起她的三个女儿，她脸上顿时显出异样的神采，她说，大女儿读大二，双胞胎女儿正上初中，孩子们都很争气，学习很优秀。“我可对不起孩子，平时没时间管教她们，就连大女儿前年上大学我都没时间送她，孩子埋怨我，说全班的同学就自己没有人送。双胞胎女儿开表彰会我也就去参加过一次，就是怕耽误卖菜呀！孩子们的开销，还有八十多岁老母亲的吃药钱，全靠我卖菜，哪敢停呀！”她脸上又转愧疚之色。“孩子爸是老实头，也帮不上啥忙，我不干谁干？”她喃喃地说。最后说起卖菜的辛苦，女人竟笑了起来，话语风轻云淡，历经风霜的脸上绽开了一朵花。
如今，我早已是她的老主顾，只要去集市上买菜，她的菜摊是我的不二之选，有时还会特意多买她一些菜。我懂得了她，在这个忙碌而纷繁的世界里，卖菜的女人卑微如尘埃，但她用柔弱的双肩扛起生活的重担，乐观坚强地生活着，也享受着属于自己简单的快乐和幸福。
有时想想，我们，何尝不是呢？ （作者：裴功立 单位：宝丰县杨庄镇初级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