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版：文 艺·副 刊
对于种惯了一辈子地的母亲来说，她对每一寸土地都爱得深沉。但年龄不饶人，母亲今年75岁，再加上双腿时常疼痛，走不出二里地就要坐下来休息，再也无力去打理更多的田地，看着自己侍弄了几十年的几亩良田，不得不忍痛割爱，无奈之余，闲不住的她把门前有限的一点土地开辟成菜园。
母亲的菜园很小，仅限于老家的房前屋后，以及房顶上废弃的小水池，若计算面积，总共也超不过五个平方。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新鲜蔬菜不断，四季瓜果飘香。红彤彤的辣椒，紫盈盈的茄子，顶花带刺的黄瓜，细细长长的丝瓜，脆嫩的生菜……有了这些蔬菜的点缀，让这个农家小院的里里外外充满了无限生机。
别看是巴掌大的一点地，但母亲很用心。翻土的时候先撒上底肥，由于地方局促，连铁锨、耙子等最常用的农具也没有了用武之地，只能用小铲子一寸寸的剜土，被翻过的每一寸泥土都被她细细捏过，仔细的拣出每一个小石块，再用铲子敲打蹚平，然后在平整好的泥土上铲出一溜溜小沟，均匀地种下一粒粒种子，最后覆上细土。为了提高温度，加快种子发芽，母亲还找来废旧塑料薄膜，给种子披上一层“衣服”。
长出幼苗以后，母亲就像呵护婴儿一样照顾他们。小心地拔去菜苗周围的每根杂草，轻轻的疏松每一寸土壤，看到菜地龟裂就及时浇水，为了避免蔬菜根须受伤，浇水的时候，总铺上一块塑料布，慢慢的把水倒上去，水流再缓缓地流向远处。下面的菜地还好说，可平房上水池里的那一点地可就费劲了。
母亲爬楼梯十分吃力，每次上下，她都是手脚并用，艰难的攀爬每一个台阶。每到浇水的时候，她先把水管拖上去，用绳子固定住水管的一头，把管子捋顺，然后再把另一头放下来，连通水龙头后再爬上去，每浇一次，都把母亲累得气喘吁吁，腿疼好几天。我劝她不要勉强，平房上的一点地就不要再种了，上下楼梯很不安全，万一出点意外就得不偿失。可母亲说：我慢点就行了，每天上去看看，只当锻炼身体，再说下雨的时候，我接的还有雨水，也能顶一阵子，要是地荒了，邻居们该笑话咱了……
在母亲精心管护下，各种蔬菜茁壮成长，新鲜诱人，随用随取。看着自己的劳动果实，这是母亲最骄傲的时候，只见她倒背着双手，在小菜地前踱来踱去，像一位统帅在检阅自己的士兵，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我陪在母亲身旁，听她讲述种菜的苦辣酸甜。
母亲说，自从种了这点地，从没有赶集买过菜，方便得很，每天浇浇水，薅薅草，多少干点活，身体也好了，天天吃这些蔬菜，消化正常，血压很稳定，你给我买的降压药现在都没有吃过。
母亲种的菜自己根本吃不完，每当我回家，她都张罗着给我薅菜。我说：“超市里啥菜都有，又不贵，我不带，你别忙了。”母亲说：“咱这菜没打药，保证安全，吃着还有味道，捎点吧！”“又不是啥稀罕东西，哪儿都有卖的，不要了！”见我态度坚决，母亲便不再说什么，默默的走向一边，就这样说了几次，以后我回去，她再也不说让我带菜的事情了……
闲来无事，我到外边闲逛，迎面碰见我家后面的邻居刘婶儿，刘婶儿见四下无人，悄悄凑近我说：不是婶儿说你，你这孩子咋恁不懂事，亏你还是工作人员，恁娘让你捎回去点菜，你咋能说不要？那可是她的一片心意，她腿脚不好，种菜多不容易，她经常给我说，人老就不中用了，大忙帮不上，想着给孩子们种把菜，人家都不想要，一点用处都没有了……
听了刘婶的话，我豁然开朗，一下子明白了自己是多么无知。回到家里就说：娘，弄点菜我带回去吧！母亲先是一怔，随后连声说好、好、好，说着就赶紧拿起塑料袋直奔门前的菜地。
临走的时候已是傍晚十分，我从汽车的后视镜中看到，母亲在向我不停地挥手，秋风撩起她鬓角的白发，车窗外晚霞正浓，瞬间模糊了我的双眸…… （作者：杨德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