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版：父城·故事
题引：大营村是中国传统村落，位于县城西部20公里，是大营镇政府所在地。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深厚。该村落始于隋唐，毁于元初，明洪武年间（1392年），村镇复。北齐时在此设关驻兵以御北周，因系大本营，故名大营。宋时称青岭镇，后敕封兴宝镇，明初为吴、王二寨，清为大营镇至今。现在的大营村总人口有1.2万人，分为大营一村、大营二村、大营三村、大营四村、大营五村和南街村。
大营关帝庙（山陕会馆）全貌 资料图
大营村青砖灰瓦街巷 资料图
大营老街，延伸千米，已经有上千年历史。沿街排列着一座座老宅，有的是高门楼大宅院，虽然墙皮脱落，瓦顶塌陷，但仍不失昔日的肃穆和辉煌。门店的门板上是年深日久的黝黑色，但仍可以看出质地和颜色。午后的阳光似金辉涂抹在门板和青砖黛瓦上，更给这条老街增添了古铜色一般的厚重。和老街并行的还有一条街，就是新街。新街宽阔，两边高楼林立，商铺鳞次栉比，白天车水马龙，夜晚灯红酒绿，那是一条繁华的街道。而这条老街白天宁静、夜晚清幽。在年轻人眼里，大营这条老街偏僻简陋，破烂不堪，古老沧桑，和日新月异、热闹非凡的新街格格不入。
而在老人们的记忆中依然是昔日老街的繁荣景象。一街两行商贾云集，白天车马声、叫卖声不绝于耳，彻夜还是灯火通明。在这些老人们日渐依稀的记忆里，岁月始终不可磨灭他们对于大营老街繁华时光的怀念。老街上的老房子虽然无言，但它们和这些老人是一样的心境，都在安详地静等岁月的变迁。大营的繁华始于久远的年代，大营镇上的大营村因古代屯军而得名，是一个有着2700多年历史记载的村落，春秋时期便已存在。
大营村西依群山，东衔平原，是宛洛古道上的重镇，也是隋唐以来豫西汝州、鲁山、宝丰三地交界处商品物资交易的重要集散地，自古便极为繁荣。宋代，大营村冶铁、采煤、制瓷业发达，被赐名为“兴宝镇”。如今，大营老街上再也听不到踏踏的马蹄声，也听不到铁轱辘牛车轧在石板路上那咣当咣当声。
许多老宅还在，铺面还在，只是再也看不到忙碌的店主和络绎不绝的行人。被悠久岁月打磨得光洁发亮的青石台阶上，只有静谧的阳光和三三两两的安详老人。一座余家老宅，门楼两边砖雕有鹿鹤和莲鱼，寓意“福禄长寿”和“连年有余”。门楣上有墨写的“公共食堂”四个大字，显然是1958年时兴公共食堂时的产物。院后有座二层砖楼，顺着木梯上楼，房脊檩上有毛笔写的“乾隆二十八年”字样。另一座青砖黛瓦的房屋，圆拱门，圆窗户，应当是作坊类的。
大营老街的冷落必定是从新街的兴旺开始的。历史悠久的大营老街，经过岁月的洗礼后，褪去一身商业气息，变得更加朴素，充满古村优雅的气息。大营老街连着四通八达走向幽深或是遥远的巷子，巷子弯弯曲曲，斑斓故事、锦绣文章，全藏在这百转柔肠里了。人们说大营有72巷，不知道现在还剩下几条巷，抚摸着巷子上的青砖，思绪如缠绵的风在心头绕结，脚步在巷子的石板上流连忘返。
沿着大营的老街向右走进一条巷子，巷子围着一个方形的院落转了半个圈又回到了大街上，这个方形的院子其实四面都建有土坯为墙、黛瓦覆顶的房子，对着大街的一面是门面，其他三面都是后墙对着巷子，一间一间的房门开在院子里。原来这里曾是一家客栈。院内的墙上有拴马石，但院内的老人告诉我，那是拴骆驼的，因为比别的拴马石位置高。他还告诉我村西还有个地方叫骆驼场，虽然他也从没在那里见过一头骆驼。难道这里先前经常有来自西域的驼队吗？不得而知。
在一条巷子的入口处，临巷有座老房子，老门老屋，墙上有个一尺见方的小木牌，上面写着：“定制条机、方桌、苏椅等”。进得门来，光头、精瘦、背微驼，正在锯木头的老头就是主人老王。三间房子堆满了木料还有成品、半成品的家具。78岁的老王告诉我，他从17岁开始，做了61年木匠，而且还是用手工雕花，用凿子凿孔。老式家具的需求量不是很大了，但他不会放弃自己的手艺，因为还有钟情老式家具的人。而在另一条巷子里有一间理发店，理发师傅看起来有65岁左右的样子，他刮光头刮脸掏耳的功夫很到位，老街里的老人们很喜欢来这里坐一坐、聊一聊，享受一番。
经过供奉火神、山神、地神、谷神、花神的五圣祠，房子破败，早无香火，祠前路角一口老井上盖着两块半截青石碑，其中一块是光绪年间重修五圣祠碑记。逛了大营的老街深巷，大营的山陕会馆也是要看的。一个村镇上能留下一个山陕会馆也是繁荣的标志。山陕会馆在大营村村南，在拐进会馆的胡同口，你会被一座带着时代烙印的建筑所吸引。这个高6米的建筑叫“宣誓台”，正面是毛主席和林彪的画像，背面正中写着“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两边分别是“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是中国共产党”“指导我们事业的理论基础是马克思列宁主义”。“文革”期间，宣誓台前是人们背诵毛主席语录、表忠心的地方。如今，宣誓台成了一座院子上的一面墙。山陕会馆基本都有关帝庙。大营的关帝庙坐北朝南，前为卷棚，灰瓦顶，有明柱六根。三间正殿，檐下是龙首形斗拱，殿内明柱八根，覆盆形柱础。关帝庙内的墙壁上嵌有雍正八年的功德碑。大殿前曾有三棵古槐，其中两棵已经枯死，剩下墙角处的一棵枝疏叶稀，依然在看云卷云舒。
大营有一种风味小吃——琥珀馍。这种小吃是先将肉炒烂、馍炒至焦黄，然后放入时令菜一起烩制。看起来黄绿相间似琥珀，吃起来软绵可口留余香。小吃相传由拉车下苦力的劳动者发明。当时大营地区煤炭业兴旺，外地人来拉煤时多带饼馍，吃时又硬又凉难以下咽，到农户家借水喝时，好心的农家大嫂把馍放自己家的锅里又加了些蔬菜烩了烩让拉煤人吃，琥珀馍就是在此基础上演变而来。
“双城”的由来
在大营繁华的街道上徜徉，你会发现许多门店挂有“双城”的招牌，诸如“双城食府”“双城歌舞厅”“双城旅社”等等。大营人对“双城”这两个字情有独钟是有原因的，因为大营曾经叫过“双城”。据《宝丰县志》和《大营镇志》记载，明洪武年间，大营大规模驻军，此时的大营历经元末的战乱已基本上变为废墟，官府就是在此时组织流徙的百姓和驻军一起在大营四周筑起了寨墙，吸引流离失所的百姓进寨生活，大营的繁华逐渐又恢复起来。所谓的“双城”是指后来在大营寨内又分别用高墙围起来的王、吴两座大宅。幽深说往事，斑驳写古色，被称为“双城”的古村大营是中国文化的一枚脚印。
据《宝丰县志》记载，仅明清时期，不大的大营村取得秀才以上功名的就有221人。其中最为显赫的除了太子傅吴垣，另一位历史名人叫王之晋。王之晋、吴垣虽在一个村，但不是同一时代的人。两人考取进士间隔60年。王寨始建于明末，吴寨则建于清朝，吴寨在王寨的东面。王寨的主人叫王之晋，是明代天启五年（1625年）乙丑科进士，曾任兵科给事中，掌京营，王宅被大营人称为“兵部府”。吴寨的主人吴垣是清朝康熙二十四年（1685年）乙丑科进士，以科举晋为翰林侍讲学士。吴垣的父亲与庞应荐是朋友，庞家人丁不旺，其孙子庞鸣风念与吴垣家世交情谊，以家产相许。庞死后由吴家厚葬于大营村南，与吴家老坟相望，后人称为庞家坟。吴家以御书楼为中心，将庞家宅基与附近族人房屋连接起来，建成了吴家寨，与王家寨毗邻，被大营人称为翰林府。于是大营又被人们称为“双城”。
御书楼与半幅銮驾
吴垣在康熙四十年再次进入翰林院，经常和太子、皇帝在一起讲解经史、起草诏书，备受重用。康熙帝赐给他一幅御书。吴垣对御书十分喜爱，当作无价之宝，在老家建了一座阁楼敬奉，他把这座阁楼命名为“御书阁”，而大营人则习惯叫“御书楼”。从大营老街到翰林府要穿过几条胡同，胡同幽深，湮没了曾经阔气恢宏的翰林府大院，如今剩下的只有一座被称为“御书阁”的小院。御书阁面阔三间，坐北朝南，墙体由青砖、青石混砌。室内有明柱两根，木制门窗。如今这个小院里住的是吴垣的后人——76岁的老人吴水旺。吴水旺说，祖上留下来的家业很大，解放前后有的卖了，有的分了。“御书阁”原先是两层阁楼，由于年代太久，屋子漏雨，经吴水旺翻修后改为一层。吴垣当过康熙的老师，也当过皇太子胤礽的老师。吴垣在康熙五十四年告老还乡时，康熙帝赐给他半幅銮驾和金瓜、朝天凳等珍贵器物，派卫队护送到大营老家，并赐建了翰林府。康熙当年赐给吴垣的“御书”被刻在一块两尺见方的石碑上，如今就藏在吴水旺这座房屋内。碑上刻有一首诗：风暖云开晚照明，翠条深映凤凰城。人间欲知云和态，听取新诗玉管声。“文革”期间，为了保住这块珍贵的石碑，吴家人用纸把它糊起来，才躲过一劫。康熙帝赐给吴垣的半幅銮驾里还有一个蟠龙墩。1926年6月，樊钟秀的建国豫军进剿吴佩孚军围攻大营时，炮弹落到吴寨，击毁了龙墩。半幅銮驾当时经常被有钱人家借用在迎亲时充场面，解放后存于县文化馆。
王之晋与杜宅兵部府
气势恢宏的兵部府如今只剩下一栋两层的楼房，墙体用红石砌基，青砖垒墙，历数几百年，依然坚固，古韵十足。阳光下这栋古宅静谧古朴，但看上去却是那么孤单。看过风，见过雨，见证过大营春秋的这栋古楼，它仍然是大营老街的魂。在大营村南净肠河南岸，柏树森森，这里立着王之晋的墓碑。碑文记载，他祖籍浙江，祖上自洪武初以军籍迁居大营。到王之晋时，王家已成为大营的名门望族。明朝崇祯时王之晋为兵科给事中，宏光复兴时，掌兵、刑、户三块大印，他的府邸当地人称为“兵部府”。
据说这府邸原来是姓杜的宅子，由杜宅变王宅其中还有一个故事。明朝天启年间，当时王之晋只有十三四岁，正在读私塾。他时常到杜员外家唤杜员外的儿子一同去上学。一天，王之晋偶然到杜家楼上去玩，时值盛夏，只见杜员外坐在太师椅上，跷着二郎腿，手中摇着蒲扇，逍遥自在地在楼上纳凉。王之晋站在楼上放眼四望，远近景物尽收眼底，连楼前各家小户的后院（茅厕）都看得一清二楚。王之晋顺口问道：“杜大伯，您把楼盖这么高，可是什么都看到了啊！”杜员外愣了一阵后，说道：“孩子！好好上学读书吧。你只要前程进一步，我就扒一层。”言外之意是你乳臭未干还想管我？王之晋本来无意冒犯杜员外，只是顺口随便说的，不想吃个没趣。从此，就再也不往杜家去了，发奋读起书来。王之晋十六七岁时开科考试。鲁、宝、郏等县的老师学生一同到汝州考秀才。考上秀才的老师们又赶往省城开封考举人。王之晋的恩师段先生把王之晋也带上了。王之晋幸运地连科及第，这样的结果，杜员外始料未及，他自认以前对王之普说的话太过头，羞愧难当，便写了卖房契约，签字画押，托人给王家送去，自己则带着全家老小离开大营不知去向。从此，杜宅就变成王宅了，此后大营人开始称这座宅子为杜宅兵部府。大营繁荣的大街上每天都在发生着新的故事。而大营的老街深巷，每一块砖，每一块瓦，甚至每一道缝隙，每一缕光阴里，都珍藏着一个个尘封已久的悠远故事。在新时代引领下，古镇大营还会上演新的传奇。
作者简介 张振营，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平顶山市作协散文专业委员会主任。1984年开始文学创作，在《人民日报》《河南日报》《散文》《散文选刊》等报刊发表作品300多万字，出版有散文集《心泉》《幸福读本》《时光里的印痕》《原乡》等，主编《平顶山地名故事》《平顶山文学大系·散文卷》，主编市政协文史资料专集多部。其作品多次获各种奖项；多篇作品入选《中国散文大系》《河南省文学作品选·散文卷》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