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版:文艺·副刊总第4574期 >2024-06-03编印

童年的快乐很简单
刊发日期:2024-06-03 作者:  语音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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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尽管物质生活比较贫困,精神世界却丰富多彩。

在我年少的记忆中,从小学到初中,没有升学考试,也没有家庭作业,放学背起书包就回家。一路上,到处都是蹦蹦跳跳的身影,连空气中都荡漾着欢声笑语。至于课间休息,同学们更像一群小鸟一样,扑扑棱棱飞出教室,有的叽叽喳喳,有的嬉戏打闹,尽情享受十分钟的快乐时光。

现在的孩子们上学,每天都有大人接送。那时候,不管离学校远近,都是自己背着小书包,走着跳着奔向学校;下雨天披一块旧塑料布,踩着大街小巷的泥泞,深一脚浅一脚走到学校;寒冬腊月踏雪而行,边走边扔雪团摔冰凌,甚至抓起一把雪填进嘴里,也经常掰一根冰凌拿在手中,边走边添,喜溢眉梢。

没人接送,不怕孩子丢失吗?要知道,那个年代的安全系数可是很高的,准确地说应该叫高不可攀。

有几年,学校时兴文艺演出,每次都要求各个班级出节目。好像是在三年级的时候,我和班上另外5个男生一起,头上围个白毛巾,嘴上画着小胡子,左手拿个烟袋锅,右手打着小竹板,有模有样地表演群口快板《六老头》,憨态可掬,引得现场师生哈哈大笑,同学聚会时总会有人提及。

那时候没有电视,只要听说大队放露天电影,天不黑就搬着凳子去占地方。其他季节还好说,到了冬天,天寒地冻,有时头顶飘着雪花,地上白茫茫一片,依然热情不减,坐在那里还是一丝不动,看得津津有味。对了,还跟着大人跑到邻村看,跑到铁路地区看,跑到当地驻军看。

记得看得最多的是战斗片,像《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闪闪的红星》等,都是我们的最爱。看完之后还要模仿电影上的样子,折一些荆条或柳条编成帽子戴在头上,找一处残垣断壁,分成两伙打仗,常常忘记了回家吃饭。

春节期间,大队文艺宣传队很不专业的演出,在孩子们眼里也成为好看的节目,不管是否看得懂,反正是一场不落,从头看到尾。回家的路上兴致未尽,不顾黑灯瞎火,还要弯腰踢腿比划比划,不时再吼上两声。

不知不觉间,春天已悄悄地来到了身边,先是柳树发芽,榆树吐钱,转眼间便百花盛开,莺啼燕语。小路旁,溪水边,沟沿上,草丛里,到处散布着五颜六色的小花儿朵,姹紫嫣红。孩子们成群结伴跑到村外,惊奇地看花采花,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春的气息,也让春风尽情地亲吻每一个稚嫩的脸庞。

春暖花开时节,还麻利地爬到一棵又一棵树上,站在晃动的枝杈上,晃晃悠悠地帮着大人采摘榆钱、槐花等,拿回家拌面粉放在锅里蒸熟,当饭吃。

这时候,田野里还长出了不少野菜,像灰灰菜、面条菜、扫帚苗、枸杞芽、狗儿秧等。每天下午放学后,很多时候会㧟个小篮子去地里薅野菜,回到家择洗干净就能下稀饭锅、面条锅,有时候也炒着吃,不管是哪一种做法,吃到嘴里都好似美味一般。

上世纪八十年代之后,不论是城市还是农村,学校每年只放两次长假,彻底把农时抛在了脑后,更别提学工学农了。

大集体年代,农村学校在寒暑假之外,每年的焦麦炸豆时节,还要放麦假和秋假,让学生参加一些力所能及的劳动,体验“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大一点的学生参加割麦子、割豆子、薅花生等,小一点的学生也要拾麦穗、种玉米的时候负责丢玉米籽,早出晚归,甚至披星戴月,与社员们一样战天斗地。往往一个麦天过完,同学们的小脸和胳膊都晒黑了,脸庞成了清一色的黑红色,开学后也增添了许多新的话题。

有两年麦假,学校组织低年级学生把路口,主要是防止收工的人们捎带麦穗回家,我就干过两年。到了晌午或者是天快黑的时候,看到人们从地里回来,不管是男是女,也不管是邻居还是近门,都要上前仔细瞅上一番,只要看到手里拿有麦穗或者是胳肢窝夹一溜麦子,马上就指出来,不放下东西不让走,闹了不少笑话。

为了帮家里多挣点工分,我上三年级以后,放假干得最多的就是两件事儿:一个是㧟着箩头,从村东头走到村西头,清晨走一圈傍晚走一圈,大街小巷转着拾粪,主要是猪粪,也有牛粪,还有少量的驴粪,不管是一箩头还是半箩头,都及时交给生产队过秤。一个是跟着姐姐下地割青草,玉米地、高粱地、机务段、县城的菜地,都留下了我们割草时流下的滴滴汗水。后来做了一个简易的独轮小推车,回来的时候不用肩膀扛草捆了,一下子感觉省劲许多,心里美滋滋的,连割草也不觉得很累了。

村中间的铁路两旁有许多大水坑,是六十年代修铁路时挖土垫路基留下来的,一到下大雨,总是坑满沟平,天地间雨雾弥漫,宛如那迷人的江南水乡。夏天的中午,大人们都躺在树荫下歇晌,小伙伴们就结伴跑出来,跳进水坑里洗澡,更多的时候是打水仗。晚上就跑到村外,在路边的树上抓知了,捉蟋蟀,这边一嗓子“我抓着了一个”,一会儿那边吼一声“我抓着了一个”,喜悦的声音此起彼伏,把童稚的乐园浸染成了七彩的世界。

梅雨季节,岭坡地或大路边的草丛里,会长出一团一团的地皮菜,颜色灰黄,柔软光滑,味道鲜美。

大概是修建机务段那一年的初秋,阴雨连绵。有一天午后,我戴了一顶草帽,掂了一个小水桶,冒着雨,赤着脚,独自走到长满白草的北岭拾地皮菜。在淅沥沥的雨声中,抬头望去,只见一片一片的肥嫩的地皮菜,似乎正在翘首以待,让我受宠若惊。记得那天的岭上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只能弯着腰低着头,不停地捡拾,一口气拾了大半桶。

这就是我的童年时光,简简单单,快快乐乐。

岁月流年,朝花夕拾。有时候我就想不明白,在那种物质条件下,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快乐呢?怎么会有那么高的幸福指数呢?只有一种可能,快乐与物质条件并没有必然的联系。(作者:朱硕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