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郜辛庄村,村子后边有一道土岭,村上人都叫它后岭,岭的后边有一条河,村里人都叫它后河。
小时候我经常和小伙伴们下河去玩,就知道是一条河,后河发源于哪里,又流向哪里,没人知道,只知道这条后河给我们的童年带来了无数的欢乐,也给村民的生活带来了很多不便。
后河从上游拐了几道弯,到村后处河面变得又宽又平缓,水也不太深。河岸边有几棵歪脖子柳树,那老柳树像一个弯腰驼背的老人,沧桑而坚毅,树根深深地扎在岸边的泥土中,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被河水冲走。伸出的柳条,低眉垂首,轻轻地拂过河面,很是慈祥。南岸是一片浅滩,长满了丰茂的水草,鱼肥虾美。小伙伴们经常在这片浅草滩中,割草放牛,捉鱼摸虾、逮螃蟹、打水仗,玩得开心极了。
由于没有桥,河道里一溜摆放着一块块不规则的大石头,我们的土语叫搭石,那石头凹凸不平,极易打滑,石头的间距刚好是一步之宽,供两岸村民过河劳作和学生上学来往。但时不时会有人不小心掉到水里,弄湿了鞋子和裤腿,颇为尴尬。
下午,不少农家都会把自家的牛羊骡马赶到河滩里放牧,看着牲畜安静的啃着青草,小伙伴们开始追逐打闹,下水摸鱼。大人们则会卷上一支烟,美滋滋地吸上一口,煞是惬意。夕阳西下,牛羊吃饱了,悠闲地甩着尾巴,哞哞地叫两声,顺着乡间小道,和着那串串牛铃声,淹没在那飘着香味的炊烟中。
河水并不总是温柔的。到了夏天,一遇大雨天气,虽然没有山洪爆发,河水也急流汹涌,裹挟着泥沙,奔腾而下,河南河北两岸村民便不能来往,因为怕出事,有时有急事也是干着急,过不了河去。看着肆虐的河水,只能望水叹气。河水猛烈地冲刷着岸边的良田,看着大片脱落而被河水冲走的岸堤,真担心哪天会把河北的房屋公路也给冲毁了。
小时候村里没有电,磨面都要去河北岸的宦庄村。要磨面了,邻居两家结合,用架子车拉上两袋麦子,在河水相对平缓的且是河底有路的地方过河。到了磨坊,大人磨面,小孩们便趁机到河里洗澡,打水仗。为此,没少挨家长的打骂。
有一年夏天,我们前后院五六个小兄弟,偷偷地结伴到后河洗澡,比赛谁在水下憋气时间长,游得远,猛子扎得深,结果水太浅,小杰一个猛子扎下去,头碰在石头上,顿时鲜血直流,小杰吓得哇哇哭喊。一个小兄弟便一路小跑回家报信,我们便用裤头捂住小杰头上的伤口,扶着他往家跑。从此以后,小杰的头上便落下了一个伤疤,那块疤痕上再也没有长出头发来。
上世纪七十年代,公社要在后河修水库,水库的远景规划很美好,既能防洪,又能灌溉,还能养殖,给全公社的人民描绘了一幅未来生活的好愿景。报请上级后,动员了全公社的人力物力,在宦庄成立了建设指挥部。每天指挥部的大喇叭喊得震天响,都是些鼓励社员大干快上、评比工程进度、鼓舞士气的口号,十几里外都能听到。歇工的时候,还放着经典的革命歌曲。每个村都出人出力出物,搭工棚,建伙房,或到就近的村子里借宿。工地上干得热火朝天,各个大队之间你追我赶比进度。拖拉机轰鸣着,架子车穿梭着,铁锹挥舞着,水泥浇注的大坝一天天在长高着,河堤在一天天地延长着,溢洪道、涵洞、闸口修了一半时,水库有了初步的规模,后河也改变了它曾经有过的样子,我们热切地盼望着水库早日建成,憧憬未着来生活的改变。
经过了两年轰轰烈烈的大建设,后来该工程竟然偃旗息鼓,留下了满目疮痍的河道。那时我还小,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建水库,紧挨着后河的宦庄村有人搬迁到临近村里,又分了地,落了户,免受了每年河水泛滥带来的生活困扰。
生活还得继续,后河也在岁月中自然地修复着,慢慢地水又流了起来,两岸的生态也慢慢恢复了,水鸟又回来了,后河恢复了昔日原生态的样子。
水库没有修成,留下了一座拦水坝,成了一座小水库,每到夏天,小伙伴们照常在这里游泳戏水。水坝下,自然而然成了村妇村姑们的洗衣场,她们一边洗衣,一边唠话,棒槌声、说笑声此起彼覆,她们将洗好的衣服被单晾晒在河滩上,五颜六色,被阳光照晒着,被河风吹抚着,成了后河上一道亮眼的风景。棒槌捶打着岁月,河风凌乱了村姑的心事,欢声笑语顺着河水流向远方。
拦水坝提高了小水库的水面,村民在河道的南岸沿河挖出了一条小河沟,一直向下游流去。离河坝一里多地形成了高度落差,一条羊肠小道边,一架水车,两间茅屋,里边支起了弹花轧花的机器。记得小时候经常去,一是随大人去帮忙弹花,二是看水车车轮转。才摘的带籽棉花在轧花机里将棉花籽轧出,再将棉花弹得蓬蓬松松的。如今回忆起来,真为劳动人民的创造智慧感叹。没人弹花轧花的时候,这条小河沟还能灌溉沿岸的农田,那一条涓涓细流,终年不断,流动着岁月更迭,时光漫长。
这条后河,给我的童年带来了欢乐,河边也发生了很多故事,有美好的,也有伤心的。
2000年后,上级拨款,对小流域进行生态治理,河道两岸砌起了护坡,沿河两岸修了水泥路、柏油路,栽种了风景树,河道两岸鲜花盛开,美景如画。河道上又修建了三座七孔桥,能通车,能蓄水,能在桥上赏风景,把一个曾经泛滥成灾的后河建成了可供村民休息娱乐垂钓游玩的小公园。现在,一条汝方高速大桥凌空飞架,给后河又增添了一道风景。
后来,我成为了县作协的一员,扩大了文友圈儿。据作协的老师考证,我们村的后河原来叫小泥河,发源于大营镇的蛮子营村,向东流入县城净肠河,再汇入淮水。
后河,是家乡的母亲河,她用敦厚的温情和坚强的韧劲,养育了上下游十几个村庄几万人的生活。她就像是一条血脉,流过我的心灵,快乐了我的童年。(徐占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