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版:文艺·副刊总第3590期 >2020-04-27编印

我不是假斯文
刊发日期:2020-04-27 作者:□杨德船  语音阅读:

  小时候,我特别喜欢戴眼镜的人,看着他们戴眼镜的样子,感觉特有文化,不由得心里都高看一眼,敬重三分。

  我记得有一个顺口溜是这样说的:“六十年代爱贫农,七十年代爱英雄,八十年代爱文凭,九十年代爱真诚”……我上学的时候,正好赶上都是爱文凭的时代,“天之骄子”是那个时候对大学生们的雅称,他们的标配好像男的都是穿中山装戴眼镜,上衣口袋别钢笔,女的都是穿连衣裙戴眼镜,手里捧着一本书。人家都是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学富五车的知识分子,浑身上下都洋溢着浓厚的文化气息,言谈举止都透露出与众不同的气质与涵养,心里老是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象人家那样戴上眼镜当一回“文化人”,可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当一回“斯文人”的愿望始终都是一种奢望。

  日子一天天过去,这个美好的愿望一直让我憧憬着,不过,一个偶然的机会却让我改变了原来的看法。

  记得那是2019年夏天的一天,我下班后路过县城范庄村,就拐到一个理发店理发,理发店的女师傅年纪大约在30多岁,戴着一副眼镜,看着安安静静,斯斯文文,心想,这么年轻有文化又会手艺的女理发师肯定错不了,就不由得多了几分好感,庆幸自己找对了地方。

  利用理发的时间就唠起了家常。可不唠不知道,一唠吓一跳,她理发时的动作生硬而粗俗,吹风时把我的头拍得啪啪直响,还用手波楞着我的一双耳朵说:你的耳朵又大又薄,咋还长这么大……满嘴都是不着边际的话,把我听得面红耳赤,想着做生意都不容易,就一直隐忍不发,理完后就匆匆忙忙离开了那个地方。

  那几天心里一直不痛快,心想,都戴眼镜了,应该是有知识有教养的人,怎么能这么低俗无聊,既然戴着眼镜,应该是读了不少书的人,读书就能明理,书上怎么会教她如此做派!她的形象在我的心中算是大打折扣,她的斯文不过是徒有一副空皮囊的行尸走肉!看来还是我太单纯,相信了骑白马的都是王子,没料到唐僧也骑白马。

  想着想着,那个一直想戴上眼镜,充一回斯文的想法便不怎么强烈了……

  今年清明节放假,去县城的利民路2元风暴店购物,因为妻子在工厂上班特别辛苦,回来后总说腰酸背痛,我经常给她按摩,可她总是说我手劲儿小不解乏,于是我就想着给她买个按摩器。付完账正准备走,忽然看见柜台上摆着眼镜,不由得心里就犯了犹豫……

  近半年来,我发现自己的眼睛一直流泪酸涩,还容易疲劳,视物模糊,看东西感到朦朦胧胧而且发虚有重影,看东西时总是皱起眉头,眯上眼睛,反复聚焦,不停眨眼后才能稍微好一点,对5米以外的东西只能看个大概轮廓。心想,是不是肝火旺影响了视力,于是就买来“杞菊地黄丸”“龙胆泻肝丸”之类的药吃了一阵子,又买来滴眼液早晚滋润眼睛,本想着采用内服加外用的疗法,肯定会有一些效果,谁知折腾了十几天,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舅)。

  又听人说:“四十三花眼关”。我过关都好几年了,会不会我的关口后移了,于是又找来老化镜试戴,谁知道立刻天旋地转,头晕恶心,寸步难行,看来老花眼这个诊断也是错误的。

  现在眼前又看见了眼镜,就有一种想戴上试试的冲动,当时也没有问售货员是什么眼镜,只是希望对自己能有所帮助。打开一戴,眼前立刻一亮,色彩明亮鲜艳,事物清晰真切,这是我近半年多来从未看到过的逼真画面,激动得忙问美女售货员是什么眼镜,她问我:你看东西清不清?我说:看得清清楚楚,实实在在。她说,你的眼睛近视了,你戴的是100度的近视镜。没想到困扰我这么长时间的眼疾在这里遇到了良医!我就毫不犹豫地掏出20块钱,买下了这个象征着斯文的眼镜。

  晚上我躺在床上,看着这副眼镜,辗转反侧,心想,追求了大半生“斯文”的我,今天竟然就这样在瞬间“被斯文”了,它来的这么突然,这么不期而至,真让我措手不及,手忙脚乱,是喜是悲,突然间我却搞不清楚了……

  “让我们出走半生,归来后仍是少年”是一句现在很流行的话,可是大半生过后,我们的脸上爬上了一道道皱纹,行动已不再敏捷,眼睛也已经浑浊,唯有一颗不服输的心仍然在倔强地逞强,可逞强的背后却满是无奈和凄凉,我们究竟还有多少底气与青春抗衡。我想,还是让我们守天道,顺自然,好好的活在当下,做一个真正的自己吧!

  亲爱的朋友们,如果有一天你在大街上看见我戴着眼镜的样子,请你相信,我不是爱慕虚荣的“假斯文”,我是真的被岁月无情的斯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