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版:文艺·副刊总第3905期 >2021-08-09编印

卖 瓜
刊发日期:2021-08-09 作者:★杨德船  语音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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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黄六月天,又是一年瓜果鲜。下班途中,看到街边有叫卖西瓜的摊贩,或开三轮车,或开小货车,用小喇叭录音后重复喊叫着:“马街哩西瓜来啦!老是甜,不甜不要钱”……

每年的这个时候,看到这些卖瓜的小贩,就情不自禁地想起我的青少年时期,鼻子一酸,忍不住泪眼婆娑,记忆的闸门一下子打开,感情的潮水喷涌而出,仿佛又回到30年前的时候。

那时候农村地多,农业机械化程度又很低,父亲得了“再生障碍性贫血”,经常流鼻血,妹妹年幼,姐姐毕业后就去外地给亲戚家帮忙,我俨然成了父母的得力帮手,扬场放磙、犁耧锄耙、割草喂牛,所有农活,无所不能。为了增加收入,头脑灵活的父亲千方百计谋划土地,相信“土能生金”,又是种烟叶、又是种甜瓜、又是种西瓜、瓜地套豆角……虽然辛苦,但比种粮食收入高,我和妹妹的学费就有了保障。

那时候家里不但种甜瓜,还种西瓜。西瓜分春瓜和麦茬瓜,即早瓜和晚瓜,还搞地膜覆盖,整个夏天都在忙碌。白天坐在用塑料布搭成的简易瓜棚里,汗流浃背,不过这可是难得清闲的“好活儿”,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闲”,此时可以捧起爷爷珍藏的老版线装《三国演义》或《水浒传》美美地看上一阵子。

最让我头疼的是卖瓜。80年代雨水多,到处是沟满河平,雨水足气温高,瓜熟得快,必须及时卖掉。瓜少的时候,就和父亲拉一辆架子车,在方圆十里八村“赶会头”,或吆喝着走乡串村,这时候我不紧张,一切由父亲操心,可是到瓜多的时候,我们就要分开,自己骑一辆28型自行车,两边跨两个大铁篓,上面还要再放一麻袋瓜。对农村来说,在当时这可是比较先进的交通工具,推着一车瓜,摇摇晃晃,一路颠簸,到处赶早集,卖不完就四处“游乡”叫卖。

我面对的难题有两个:一是嫌丑不敢喊出口。常言道,酒香也怕巷子深。不吆喝谁能知道?农村孩子怕见人,为了喊出第一声,反复给自己打气鼓劲儿,暗暗骂自己、恨自己、掐自己。二是怕算账。那时候都穷,拿现金买瓜的人很少,绝大多数都是拿粮食换瓜,整数还好算,有零头就犯难,好心人会帮我算账,不过也有人看笑话找漏洞想多吃多占,都怨我数学不好,有时候只好掏钱买教训吧!还有人趁人多时浑水摸鱼,偷拿我的瓜,弄得我是顾此失彼。

卖瓜最怕烂,瓜烂不值钱。不过烂瓜在所难免,只好灵活处理,或者半价,或者送人算“添头”,最好不要带回家。那时钱难挣,瓜更贱,一斤瓜一毛或八分钱,乡亲们都嫌贵,一车瓜,百余斤,能卖十元八元就很满足。

夏天的天,小孩的脸,一天也要变三遍。外出“落雨淋头”是常事,经常一身水、一身泥,泥深水大时,甚至还要扛着车子走,有时又累、又饿、又生气,真想撂挑子不干,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不干不行啊!

物离乡贵,人离乡贱。为了多卖几个钱,有时候就到外乡卖瓜,我和父亲都被人欺负,明明给他足够多,他还非要再多拿,生性耿直的父亲气得和他吵起来,可毕竟在人家门口,争吵过后徒伤悲……

当我读到《卖炭翁》时,似乎与我“心有灵犀一点通”,忍不住一口气把它背会,我和老翁的经历何其相似,仿佛跨越千年,与炭翁对话,畅谈感受,同病相怜……

追求快乐是人的本性,没有人愿意主动承担痛苦。因为痛苦让人压抑,郁闷,甚至让人疯狂。不过经历过后却是一种财富,因为它让我知道了现在的幸福。其实幸福是一种感觉,不在高官厚禄,不在钱多钱少,粗粮布衣,心无旁骛,活在当下,且行且珍惜,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