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版:文艺·副刊总第4439期 >2023-11-06编印

怀念我的老师刘强
刊发日期:2023-11-06 作者:  语音阅读:

在这个时候,我就喜欢上了满腹学问的刘老师,盼望着能够成为他的学生,天天听他讲故事,觉着那才是最大的幸福。

上初一时,刘老师成了我的班主任老师。一开始,我委实激动了一阵儿,后来发现他又令我望而生畏。

记得一个冬季的早自习课,我们的学习任务是背《智子疑邻》《塞翁失马》课文。刘老师说逐个过关,会背的放学后可以回家。尽管这是一项硬任务,但贪玩的我仍是心不在焉,边背书,边做小动作。放学时,很多同学过关后回家了,空荡荡的教室只剩下了我。

刘老师见状,让我到他跟前背诵。我站在他面前,低着头背书,从一开始像啃涩柿子,到后来吞吞吐吐,语无伦次,直至哑口无言背不出一个字。我偷眼看了一眼刘老师。只见他脸色凝重,左手拿着书、右手四个指头全握、中指微弯成梆锤头(我们大家都叫“响梆锤”,他在发怒时,就用这个狠命敲击办公桌,这也是他最恼火时的表达),向我头部敲来。我浑身一颤,本能地进行躲避,后见他的手落在了半空,又缓缓放下。他气愤地说:“你以前背书背的最快,今早儿为啥到现在还不会背,你给我站出去!站到那棵树下,给我好好背!”他指了指教室门口的大树,那棵树是他惩罚我们不好好学习学生的站位。

看到他恼怒的神态,我掂着书本灰溜溜地走出教室,站在树下,闷着头,开始专心背起来。听到我背得滚瓜烂熟,他的脸上也漾起了满意的笑容。

这是我第一次受他惩罚,也是我最后一次被他惩罚。此后,刘老师布置的作业,我再也不敢怠慢,总是提前完成。

那年,适逢全乡初中一年级统考,作文题目是《羞愧》。坐在考场上的我如鱼得水答题,三下五除二写好了作文,且第一个交了卷。

腊月二十四,我远远看见刘老师走近我家大门,心里想糟了,是不是期末考试自己考“砸锅”了?便慌忙躲进了里屋。刘老师进屋后,对我父亲说:“这孩子,这次全乡统考,考得不赖,90.5分,语文成绩全乡第一名!”听了这句话,我才如释重负,长出了一口气。

他还对我父亲说,这几天,他一直在乡教育办改卷子。改卷子老师发现一张卷子基础知识得了55.5分,作文写得好,不知道该如何打分,后经改卷子老师集体研究,把那篇作文打了35分,后在拆卷统计分数时发现,答这张卷子的学生就是我。“我感觉这孩子中,就是不用心……”我父亲应诺着:“都是自家孩子,您得天天用鞭子在后面撩着他,不能让他偷懒,我这一辈子就是不识字,才吃了大亏!”……那天上午,一直等到父亲把刘老师送出屋门,我才从里屋走出来。

上初中二年级后,我有了新的语文老师和班主任。刘老师家也搬到了村东南角居住。我们见面的机会少了,但在放学路上我常和他不期而遇。他常关心地询问我的学习情况,还继续不失时机地为我们大伙儿常讲一些励志的故事,以及天文地理历史知识。也就是在这条路上,我一次又一次接受了他谆谆教诲。他常说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那句话,一直深深印在我的脑海,亦成为我的座右铭。

寒暑假期间,刘老师常邀我去他家。他家柜子上放着《三国演义》《水浒传》《收获》《人民文学》等好多书籍。当时,幼稚的我对《收获》《人民文学》之类的不熟悉,不懂其分量,不感兴趣。他见我对四大名著爱不释手,便对我说:“你看看,喜欢哪本书,你就拿走!”。在他的启蒙下,初中阶段,我如饥似渴囫囵吞枣地读完了中国的四大名著,国外作家的《战争与和平》《简爱》《茶花女》,以及著名作家路遥、孙犁、刘绍棠等一些名家著作。这些也为我今天走上文学道路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斗转星移,我上了高中,参加了工作,在县城定居……繁重的课业,忙碌的工作,沉重的生活负担,使我与他见面的机会变得愈来愈少。

2015年冬,一个黄叶飘飘的日子,我骑着自行车回老家办事,在村后那条我小时候上学常走的林荫道上,恍见一个身影,骑着一辆自行车,与我相向驶来。临近时,我才看清楚是刘老师。那天,他上身穿着整洁干净的蓝色中山装,里面套着白色的衬衣,下面穿着黑色裤子,脚蹬着一双半旧的皮鞋,脸庞消瘦憔悴,两个眼窝深陷。我上前握住他干枯的手,激动地说:“好长时间,没见了,身体还好吧!?”他操着嘶哑的声音说:“还行!这些年,没少看你写的东西!还要努力啊!咱农村也是一片广阔的天地,所应写的东西多得很,闲了,多回来转转,看看!再回来,一定到家坐坐,我们好好聊聊!”简单寒暄了几句,我便匆匆骑上了自行车,与他告别。

2017年9月,母亲病故,我回去料理丧事。邻居对我说,刘老师在二〇一六年二月已过世,时年70岁。这突如其来的噩耗,使我的心更如刀绞……真没想到,那次匆匆的一面,竟是我与恩师他的永别!

伫立窗前,仰望星空,我的耳畔又响起了刘老师常教导我们的那句话“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冥冥之中,我仿佛又看到了刘老师熟悉的身影。那渐行渐远的身影,如一把熊熊燃烧的火炬,高擎在我的家乡,照亮了远方,温暖着大家,也不时鞭策着我,只争朝夕,再攀高峰。  (作者:郭明远)